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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ic: 海边野餐 (Read 137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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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05, 2017, 06:03:45 AM
#1
原标题:海边野餐
本文来自豆瓣网友: 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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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海上日落



天刚亮醒来,外面水滴得响,看来今天野餐又不行了。几个月前在海边跑步,见有人烧火,想起还是做小孩子时烧过,于是兴致冲冲对王老师讲:“王老师嗳,我们也去海边烧火,烤一只鸡来吃。”那时正值炎夏,天还很热,说完大家并不放在心上,后面李老师来,可能某天饭桌上又说起,李老师是年轻人,对玩的事情上心,加上下周王老师合同到期,以后不再回来,于是到九点钟,我再看手机,李老师在群里说天已转晴,在外面买菜,不知买什么好。看来他还是惦记着野餐啊。
我出门,去超市买一只鸡,一盒鸡胗,三块鱼,再转去李老师住处。去时,他正躺在床上看手机,一只小花猫从门帘下钻出来,脖子下方一丛白的绒毛,仰头,爪子挠两下,软绵绵趴在路上,我问李老师你养的猫吗?李老师答:“是啊,它刚还贴我肚子上睡觉呢。”李老师对猫猫狗狗宽容,有时看他发朋友圈,三四只猫伏在床上,附近的猫几乎都被他养了。站着说会话,天上温吞吞的太阳,浓云渐渐遮住山尖,接着细丝一样的雨又落了下来。

潟湖和云



去王老师那,她不在住处。我回来,觉得头痛乏力,躺下又睡不着,才记起是一直没吃饭,遂爬起来。打开冰箱,望着,没有想吃的菜,翻柜子,一盒细的意面,抽一把出来煮,比起原先买的粗的,细面煮起来要快很多。煮好的面捞出来,泡在冷水里,一半炒虾和青菜,余下一半打算下餐做凉面。吃过东西,人果然精神了些。
一点多钟,听见外面摩托响,起身看,是李老师,他摘下头盔,将书包放在桌子上,掏出吃的,说傍晚野餐用。我讲:“三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又将东西一样一样放回他书包,留下喝的,一盒锡纸,一包串好的虾。草地上明亮日光照着,想来天气是稳定了。我进屋做凉菜,李老师问要不要搭手,我说那就请你在旁边说会话罢。然而两个人没什么话要说,我放下刀,转身从冰箱里拿两个大蒜,递给他,说:“劳烦剥一下!”
凉菜原先做过,豆皮拌黄瓜丝,因为豆皮的香气,这道菜很容易就能做得好吃,夹一筷子给李老师尝,说好,但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想一想,是醋。李老师家在山西,他说少醋我是信的,不过面前只有一瓶白醋,味道太重,我担心影响本味,李老师说那还是不要加了,我想起冰箱有柠檬。挤了柠檬汁,再一尝,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王老师捡柴



凉菜做好放回冰箱冷藏,再将鸡珍焯水,鸡胗起完浮沫,捞出来冲净,切成小片,在不放油的锅里焙去多余的水,加一点盐,最后装起来。另外切小葱,李老师的大蒜也已剥好,一起切碎,锅里的油烧得滚烫,小葱和大蒜沫从刀背上抹下去,爆出香气,盛到另一个碗中。其实两样一起回锅炒炒就是熟的菜,不过为了烤鸡时不那么无聊,有这半成品,可以在炭火上先烤来吃。
再晚一些,李老师回去接了王老师过来。两人担心夜里冷,穿了外套。可能是太久没见王老师穿外套,顿时像一个新鲜的人了,有冬天的温暖和好看。王老师一下摩托,就讲:“哎呀,今天可是又麻烦两位帅哥了。”说着,将两袋吃的放到桌上,她要回国,住处吃不完的留给我。我问李老师那留了吗?结果李老师说他饭做得少,不用留。然后几个人把七七八八吃的、油盐碗筷放到车里,出发去海边。

李老师和满地的黄槿



地方离住处不远,开车过去不过一两分钟。黄槿树下一张歪腿桌子,旁边堆了石头,有火烧过的痕迹,原本枝桠乱长的黄槿,大概人来的多,只有几根长的枝在头上横过,外面沙滩和宽阔潟湖衬着,这片小天地便有一种隐秘和空落之美。从枝叶下走出去,准备挖坑,才恍然意识到忘了带火机和铲子。我想沙子松软,徒手挖不难,刚弯腰,王老师递来一块捡来的木板。
我扒坑,请王老师和李老师去捡柴,两人问捡怎样的柴?我笑着说:“椰子壳,干木棍都可以。”各自分工,事情做得快,扒好坑,身边的柴也陆续多起来,捡几块石头垫在坑下,长的木柴抵在小腿当面骨掰断,硬一点的踩在脚底折,再一根根像金字塔一样竖着搭好,可以生火了。起身一望,见不远处有人,便嘱咐李老师再去捡点引火柴,我去借火机。借了火机回来一看,李老师折的几枝木麻黄枝,还是绿的。我觉得好笑,说这点不燃呢,跑去树下扒一堆枯黄针叶,搂回来,塞到棍子下,噼噼啪啪的火烧了起来。王老师称赞我厉害,我讲不厉害的,不过是占了乡下出身的便宜,我小时候经常在外面野炊。

可以说是烧火有方了



七八岁的我,被奶奶宠得像个少爷。这样菜不吃,那样菜不吃,夜里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喊冤:“娭毑哎,我连不舒服。”奶奶听了,着急问:“哪里不舒服呢?晒多了日头么?”从书桌摸出一盒清凉油往我额头后背上抹。抹完,问好点吗?我嘴巴一扁,说还有点饿。奶奶哪里不知道我的伎俩,不过是身上没钱。然而她不舍得自己孙儿受苦的,借着月光去管理所的店里赊账买吃的回来,常是饼干、焦脆糖、“”鸡脚酥”或“兰花坚”几样。
有年春天,奶奶不晓得学的哪个,从塘边树上摘了香椿回来炒,我一闻,实在是太臭,捏鼻子跑到门口有风吹过的地方,对奶奶吼:“快倒掉去,锅也不要了!”奶奶没办法,端出来,倒掉一锅的菜。我仿佛受了巨大委屈,无论如何也不吃饭。这天恰好副坝对面的艳姐姐和她的老师同学热热闹闹一伙人在大园里郊游野炊,奶奶于是对艳姐姐说好话,请她过来接我去大园里。
艳姐姐是初中生,她的话我情愿听。她学校在洞庭桥,十几里路,初中生放学晚,路过我家时差不多天黑了。哪天若是我不欢喜,奶奶便留她在家里吃饭。艳姐姐下单车,讲:“九阿婆,我不回去,姆妈会急。”奶奶说:“不得,我告诉她。”于是大小两个孩子吃饭,奶奶去副坝,喊:“凤鸣啊,艳妹子在我屋里吃饭哦,暗些回来。”伯母应:“唉呀,那怎么好意思,艳妹子尽在您屋里吃饭了!”吃过饭,我们一起写作业,艳姐姐要回去,我还舍不得,她陪我打两手扑克。到八点多钟,我明白她有自己的屋要回,便不再留。奶奶千谢万谢,将她送回副坝下方的屋里。

仿佛20岁的王老师



艳姐姐这次野炊,让我明白在外做菜是怎样的好玩。平常和湾里小孩子玩捉迷藏、空海陆,这以后,我开始喊小孩子们去大园里野炊。大家从家里“偷”油盐鸡蛋,因为不多,大人不易察觉,但锅碗拿了实在现形,只好由我准备。比起其他父母在家的小孩子,我不怕奶奶的恶。大园里三面围水,空旷地上长草,中间两棵高的油茶树,树下几行茶树,茶树间挖菜地,因为地方偏僻,鸟多,偶尔还有偷菜的人,故一般蔬菜种得不多,主要是用来喂猪的红薯。灶是现成的,在草地一处的小坡,土已掏空,边上垫一圈石头,锅架上去,和家里土灶差不多模样。
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去大园里野炊。菜并不特别,钓了水库里的鱼小孩子也不会煮,偷人家几个红薯,煮饭时煨着,红薯梗掐尖炒一炒,或是从自己家里菜园摘来的黄瓜或豆角。这些菜平常在家都不怎么下筷子,一到野外,吃得津津有味。
我跟王老师讲,过去那么多年,再想起大园里的腾空飞去的烟,少年时的幸福和快乐还依旧历历在目。王老师听了笑,说她以前在婆婆家烧过火,像今天这样到处捡柴来烧是第一次。我于是说笑:“是我坏哩,喊大家出来干体力活!”
说着,大家有些饿了,包了锡纸的鸡在火下一时半会熟不了,我把炭火扒到一边,请李老师用锡纸做几个小盒子放上去,洒油,放鸡胗和虾,一面烤,一面将原先做好的小葱大蒜油分到杯子里,为照顾王老师,孜然和辣椒事先没放,现在我和李老师每样都加一点,拌匀,将烤热的鸡胗和虾夹到杯里泡一泡,过去在大园里野炊的味道一下涌现出来,真是又饿又好吃啊。李老师也客气,附和道:“好吃!”
太阳落下去后,潟湖里鲜红的光也很快淡下去,最后整片天地间只有沙滩上这滩火高高低低亮着,捡火时,擦出细细密密的火星,顺着风的方向一颗一颗向前跳。没想到鸡还没开吃,大家就已饱得动弹不得了,我想为什么一定要烤鸡呢?大概是小时候受电视里叫化鸡的影响。休息会,火一时半会是灭不了了,大家一齐动手将烧完的木柴一根根撤下来,插进沙子里熄灭,明的火炭扒开,那些细的经几阵风便黑掉,直到沙滩上一丝火星也不见。
夜里巨大的风从木麻黄间吹过,呼啸响着,三个人坐回车里,我打开灯,对两位说:“要回去啦。”心里有着小小的温暖和安定。

潟湖和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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