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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ic: 中文就是余光中的乡愁 (Read 68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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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ember 27, 2017, 10:00: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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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于14日上午在台湾因病去世,享年90岁。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生于南京,1950年迁居台湾,他的著名诗歌《乡愁》在海内外华人间广为传诵。(12月14日央视网)
2015年6月,台北小巨蛋,台湾民歌四十演唱会的现场,李建复和殷正洋合唱了两个版本的《乡愁四韵》,一个是杨弦的,一个是罗大佑的,而歌词都是余光中先生的同名现代诗。
由此回溯至40多年前,1975年,杨弦在台北举行了“现代民谣创作演唱会”,参加演出的还有胡德夫、李双泽等人,他们演唱了由杨弦谱曲的余光中作品,8首歌的词都来自于余光中的诗集《白玉苦瓜》。这标志着台湾民歌运动的开启,杨弦也因此被称为“台湾民歌之父”。之后,台湾流行音乐叱咤华语乐坛数十年,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音乐人,皆从此肇始。
杨弦是有眼光的。连余光中自己都认为,至《白玉苦瓜》,他的诗艺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不经意间,余光中也唤醒了一个“诗,可以歌”的年代。从那时起,许多台湾诗人的作品,如郑愁予、三毛等的作品,都成了一首首可以传唱的歌曲,诗中典雅优美的中文,也滋养了一代代华人的心灵。
其实,从《诗经》到乐府,从唐诗到宋词,诗,本来就是用来歌唱的,中文特有的音韵和丰富的意韵造就了中国诗歌独一无二的魅力。可是,近代受白话文运动的影响,一直到20世纪,这种饱经沧桑的象形文字似乎正在丧失其特质与潜能,如何在现代赓续传统中文典雅的风韵和民族语言独特的表达,成为每一个中文写作者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无疑,余光中是其中的佼佼者。余光中曾说:“在民族诗歌的接力赛中,我手里这一棒是远从李白和苏轼的那头传过来的,上面似乎还留有他们的掌温,可不能在我手中落地。”
晚节渐于诗律细,受到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余光中非常重视听觉与视觉的平衡,其诗读罢,耳中一片密音繁响。比如这首《等你,在雨中》,“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每朵莲都像你/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永恒,刹那,刹那,永恒/等你,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内,等你”。
尤其是余光中近于古风的半自由体诗,其用韵并不限于句尾,所以常以声韵来联系诗行。比如其代表作《白玉苦瓜》,“似醒似睡,缓缓的柔光里/似悠悠自千年的大寐/一只瓜从从容容在成熟/一只苦瓜,不再是涩苦/日磨月磋琢出深孕的清莹/看茎须缭绕,叶掌抚抱”,其中的睡、寐、熟、苦、绕、抱,都呈现出“隔水呼渡”之势。
同时,余光中的诗歌还大量借鉴了古典诗歌的形式之美和修辞手法,这是从《诗经》开始便流淌在中国诗歌里的民族基因。杨树达先生说:“若夫修辞之事,乃欲冀文辞之美,与治文法惟求达者殊科。族姓不同,则其所以求美之术自异。”比如前述开启时代的《乡愁四韵》,其中的“长江水”“海棠红”“雪花白”“腊梅香”,一唱三叠,既是富有民族特色的意象表达,也显示出中国修辞的独特魅力。
再加上余光中惯用倒装的手法,刻意模糊句子和句子、成分和成分之间的界限,再结合从中国古典诗继承下来的不拘人称与省略主词等固有特点,使他的诗在语法上兼具中西之长。
可以说,余光中的写作一直处于传统与现代的平衡之中。虽然寄居孤岛,游学欧美,长期处于欧风美雨的浸淫中,可他却对中国古典文化和五四新文化传统都不陌生,尤其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激赏和亲近,使其在写作上融通古今,既维护了中国古典诗艺的典章制度、起承转合,又结合了现代诗歌的多种形式,给人以变化有致之感,富有古典主义章法之美。
正是得益于也沉醉于、徜徉于中文的魅力,中文,也就成了余光中永远的乡愁。
提起余光中,不得不提《乡愁》,这首1972年写成的短诗几乎成了余光中的代名词。近年来,他先后15次回到大陆,足迹遍布全国各地。过去,两岸阻隔,郁结心中的乡愁自然成为他许多作品的主题,如今,来往便捷,余光中是否还有乡愁?他说:“能经常回大陆了,可乡愁仍在,当然已是一种历史文化意义上的乡愁了。”
在我看来,这种“历史文化意义上的乡愁”就埋藏在中文里,埋藏在诗经离骚的余韵里,埋藏在李白苏轼的酒杯里。余光中曾在散文集《逍遥游》的后记里写道:“我的理想是要让中国的文字,在变化各殊的句法中交响成一个大乐队,而作家的笔应该一挥百应,如交响乐的指挥杖。”
凡你醉处,你说过,皆非他乡/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
斯人已去,我想,他一定失踪在他热爱一生的中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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